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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
那一次的骚乱后，满田他们都消停了一会儿。也许是畏忌大野智的架势，或许只是在伺机观察——对大野智来说都无关紧要。

尽管因为那一架，班上许多人都对他有所改观，当然是好坏参半。

平日里早也有人对满田不爽，正好大野智替他们出了口气。连着好几天都有人跟他搭话。

“大野さん有什么兴趣爱好吗？”

“嗯……”他转了转手里的自动铅笔，“画画吧。”

长马尾辫女孩歪着脸撑着头，兴致勃勃地看着他：“想看大野さん的画呢！”

大野只是微笑，“下次画给你看。”

女生很兴奋，“那约定好了哦——”

“津子你好积极呀——”旁边有一些男生在怂恿。被唤作津子的女生站起来，风风火火去跟他们打闹。

好在也没什么人会直接问他那段逃亡的生活如何。

当然，更多时候是连路过都会有人碰掉他的东西，再恶意满满地踩上一脚。他沉住气。书本本就堆得乱七八糟，捡起再放、同样乱七八糟。

也会难免会想起那一天，在二宫房间里，二宫给自己温柔处理伤口的情景。他的房间、他的气息，他手下拿着笔写出工整的公式。自那以后就总是去和他待在一起，像食不餍足，觉得自己奢侈。



周末约好了一起复习功课，或许得加个括号：打游戏。

大野智就看着二宫灵活地操纵画面上的游戏主角，三下五除二，过了一关又一关。

其实他打游戏也不会很差，尤其是体感游戏，他可以打包票说是不输的。只是那些要求操作的、反应迅速的，他有些玩不来。不过熟练度一高，他还是能够和二宫比较比较——前提是二宫愿意拉上自己一起玩。

可现在他被晾到一边做题，二宫老师悠然自在一边打游戏。

“不是你说要来补习的嘛——”二宫对他的抱怨不以为然。

“我说的是一起复习——”

“老师我给你布置的作业，你得做完这一面，才能讲题。”

大野智哑语，也不服输，“老师你打游戏影响我做题了。”

他看到二宫转过身来，张圆了眼睛，因为束了发带，整张面孔暴露出来，显得更加夸张。“你还好意思说——每次都是带的数学！我也不喜欢呀，你就不能带点，国语、社会，什么的吗？”

二宫生气的时候很可爱，他顺着话去，“可是老师你数学好嘛。”

“那是因为——要考试啊！”很普通说一个回答呢。大野智听他继续说，“我也不想输。”这话越说越小声，可被他尽数听见。

其实二宫的好胜跟他一样，不过会好好将目标野心藏好，等事成后再大声宣扬。在此之前，更为重要的是脚踏实履行，不畏一切攀登。

“我数学不好嘛。”他凑近，看到二宫把这一关打完了。对于二宫的撒娇耍赖，大野智一向是招架不住的，就放下笔来，也不说话反驳，静静看他佯怒的脸。

“好，做题、做题。”二宫趿着步子到他旁边坐下，提笔开始演算。

大野智在一边看着，手也闲不下来，另取一本本子画画。很不专心的学生呢，他想。

被眼尖的二宫发现了，“你怎么画起画来了。”话里也没有很生气，只是问。

““嗯……画你呢。”大野智言简意骇。

二宫就停下托腮看他，空白纸张上只出现一个大头小人。

“这是你。”

“才不像呢，一点也不像。“二宫不买账。

大野智还在右下角写一句话：“我是二宫和也！”他的字隽劲有力，“加个啊字好像显得更有气势。”

“开什么玩笑，你给我好好画啊。”二宫想笑又不想承认，就拿过画本，把草稿纸给他，“你先把这步看看，看不懂我再讲。”说完就拿着他的画本翻看。

只几页，就看到了一些小动物的素描像。大野智笔下的动物一个个都栩栩如生，但是生动里面夹杂着防备、几乎没什么群居的聚在一起的动物。好像个体便是全部。

其中有一副小鹿的，下面还签了一个名字“赠给津子ちゃん”他盯着发愣，意外窥探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，把画本还回去。

“看不懂。”大野智如实回答。二宫思维太跳跃了，演算过程简略，他看得云里雾里。

“噢，那我再仔细写一遍。”

大野智挠挠头，“你不如讲吧。”他为什么不讲呢？其实自己是希望他讲题的。“我不厌其详。”

“那我就不厌其烦了。”二宫笑得温柔，“讲了怕你忘记，写下来你不会再问我。”

他会跟大野智讲题，不完全讲懂给他听，要大野回家后还给自己发短信，一直续场；也给他们这段安静的时间留下笔记，留下痕迹。这是他的伎俩，也是他的念想。

“你说的我都会记住的。”

每一次每一次，无论是大野智有心的无意的话，都会像一记漂亮直球，正中红心。他是个了不起的、厉害的投手。能够让人把伪装全部褪去。

二宫深知这段日子来得艰难不易，太过美好的东西就更害怕稍纵即逝。人都是贪心的，他就是很想很想一直赖着大野智。一点也不舍得别的什么东西要把他分离去了。并且他看到这个亲昵的、对女生的称呼，心里有些情绪微妙地膨胀，不甘心酸起来。

这样的感情是什么？

一瞬里，脑海闪过喜欢两个字。

二宫还是忍不住，但他尽量地、不露痕迹地、看似风平浪静地问，“你还给别人画画？”

大野没有一丝想法， “班上有人让我画画，就画给他们了。”

“噢，这样。”所以像那样的大头小人，也并不是自己的专属呢。

“大多数是小动物之类的，比较简单。”大野用橡皮擦掉自己杂乱的草稿。看到二宫在一边抱着胸，“怎么了？”

“给喜欢的女生画的吗？”二宫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。“刚看到了署名呢。”

“没有。”大野智的回答直截了当，“我没有……喜欢的女生。”

二宫心里轻轻落下一根羽毛，却不依不挠问，“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？”

没有喜欢的类型，有喜欢的人呢。大野看着二宫翕动的嘴，自己说不出话。少年时候的冲动或许能够牵动一段珍贵的感情，可他已经失去太多，他害怕今天说出去，二宫会躲避、会抗拒。那就是最糟的结果；也害怕二宫走进来了，要一起和他承担零碎的麻木的痛苦，他没有自信。

他接受二宫亲密的接触，他依恋与二宫的相处，然后自欺欺人地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，这已经是恩赐，不敢奢求更多。他们或许很亲近，可那些不安的退却的心存在在咫尺天涯里，始终没有风声传递。他们的感情不是不能触碰，而是时光荏苒，这期间曲折的故事里，交缠得痴紧，脉络深入，动一动就风声鹤唳，只可存而不论；或许这就是最好的距离。

“跟你一样的，”他顿了顿，“能给我自由的人。”

而二宫佯装弯腰大笑。心跳跳漏的一秒里，耳朵红得悄无声息。



就这样心不在焉讲完了题，“我讲清楚了吗？”二宫从来都不问“你听懂了吗”，而是问我讲清楚了吗。大野智知道他对所有人都这样，温柔和善于照顾他人是他的习惯，也并非自己的独享。

“嗯。我听懂了。”

倘若他们自己的感情能像解习题一样，思路清晰，步骤准确，就拿下一个优秀漂亮的分数，他讲清楚，他听明白，顺顺当当，是否就算安置沉淀下所有小心思，不用一来一往的试探与一着一步的猜摸。

一阵敲门声，“吃点水果吧。”和子进来了，给他们端一盘水果。大野智连忙把小茶几上的书本稍微收拾。“阿智多吃点。”热情招呼着。

大野就连连点头。

“哎呀，怎么又开那么大的空调！”和子抱怨了，说着就去拿遥控器，把温度调高。

“不冷啊！”二宫反驳。

和子妈妈叉着腰，“会着凉感冒的——你前天才咳嗽流鼻涕的。”

“那是、那是……”好吧，虽然自己也有错，他不想说是晚上睡觉懒得下床去调温度这样的理由。不过他已经好多了、至少鼻子不会再黏涨难受。

“好了！你们继续好好复习吧。”和子扬扬手，一会儿就出去了。

插曲一过，就是沉默。大野智顺着刚才的话，“你感冒好了吗？”他那几天看着二宫抽抽嗒嗒的，瓮声瓮气，也是心疼。

二宫打趣道，“传染给你了，就没事了。”

大野也笑了，“噢，好。”

却正是这时热时冷的天气，提醒他夏天是真的浓烈起来了。既然是夏天，既然是他们的夏天。

“小和，烟火大会，你会去吗？”

二宫用了两三秒的时间来消化这句话。“什么时候？”其实他知道，就在期末考试完后的第二天，非常诱人的时间点呢，班里已经有人约好要一起去了。但这会儿他想让大野智把话延长。

“期末考试后那天。”大野智挺直了腰。

“要期末考试啊。”

“考完正好、就算是奖励嘛。”大野智继续道。

“诶——”

“和我一起去吧。”

既不是“陪我一起去”，也不是“要不要一起去”，大野智直接就要他们的一句陈述结果，确凿事实。

“很热的。”七月末，盛夏狂躁强劲，赶在下一萧瑟前释放所有光热。

二宫从来都不觉得夏天就必要有沙滩、浴衣、烟火大会。这些既定印象永远都带着挥之不去的汗气涔涔，粘腻闷热。学生生涯的暑假，无非是少了每日早起的痛苦和赶作业的忙碌，从一个地方挪到另一个地方，怎样都是消散日光，他大可蹲在家里吹着空调打游戏享受一天，单调却乐在其中。

拿天气来当借口，总可以了吧。

“夏天总是热的。”大野智认真地回答。

“很多人啊。”密密麻麻的人，摩肩擦踵，更不喜欢了。

“只有我和你。”

二宫不说话了，被大野智一步步推翻的理由，和愈来愈跃动想要呐喊的心情无法掩饰。

大野智一根筋，突然拉住二宫的手，“好吗？”

怎么能不好呢。空调机器小小的干扰声此刻也被放大。

“那、你先把这道题做完——总还是得期末考试的。”




tbc
*唔 本章写这两个傻子 我还挺乐的（大概因为我也傻
回家真舒坦 终于可以吃好睡好了 祝各位假期快乐www