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让他们在此处荒芜,后会有期。

【SK】风雨故人

一个夭折的故事 不打tag 随缘见


实在是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。把每个语素抽拉出来,把玲珑心情剖个细细千遍:实在是指,他们已经历了长久以致难以忆及的时间,每分每秒里又都是充满了确凿的真实的磨灭不去的情爱,教人不忍割舍;而又因为剥离一切的未命名、不可控,阔别的岁月远远要比在一起的日子更为冗长粗糙,硌在心头,只好放置一旁,不能再想。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,零星半点的冷意席卷全身,黑白颠倒的生活重又返给他迷沼与深渊——他又见到了大野智,而且那人丝毫不减当年气魄,剃掉鬓角显得利落,穿上的西装笔挺,一身规整方正。
他眯着眼,费力地辨认眼前的人:“你是……二宫和也?”末端语气上扬,“你回来了?”
“是。”他视力果不如前了,不喜欢戴眼镜,那会儿学戴隐形,在洗手台上挣扎很久,引得二宫大笑,最后只好帮他戴,彼此都手忙脚乱。
一部分情景渗透出肌肤。体躯是有其独特的乃至别扭的运行,他们总爱拥抱,小摸小闹,怎么丢也丢不去的亲昵。
大野喟叹:“好久不见。你还好吗?”平实的语气,如他素描淡画的人一样。
二宫试图笑得轻巧,眼角还是露出岁月的疲态:“我很好,你呢?”
“我,还不错。”大野笑起来的样子,根本没变。“你在美国辛苦了。”
“还好吧。现在这不是、回来了。”二宫退让,彬彬有礼。
“回来拍电影?”大野问。
“是呢。”杂志消息通天飞,也飞进他耳朵里了。“你现在在做什么?”
“没做什么呢,普通的职员。”
“哦。”他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“朝九晚五,也就是这样了。”
二宫突然有点鼻酸:“还在画画吗?”
大野笑得很浅,读不出情绪:“很久没有画了——倒是经常去钓鱼呢。”
对话再这样继续,会是老同学的标配居酒屋闲聊三四回,还是老情人见面的旧情复燃呢?
都不是。大野走得比自己还要急,抬起手腕看表:“不好意思,我女儿还在里面等呢,我先走了。”
“啊,好。”他的女儿该有十几岁了吧?正是他们相遇的年龄。
“回聊。”
“回聊。”二宫向他挥手。看到大野并没有带伞,担心他会淋雨。


当年跟大野智分别的时候,对方从背包里扯出了一张揉捏发皱的红信封。他记得那人摸着鼻子,喘息不停,广播说还有五分钟就要关闭登机口:“里面有五千円。”
“你当我去几天就回来的呀?”二宫还要打趣他。
“是就好了。”大野也陪他闹,“快进去吧。”
“前辈的戏我看不到了,真是遗憾。”
“没事的,肯定还会有机会。”
“你还欠我一顿麦当劳呢。”
大野紧张起来了:“我现在去买——”
异口同声:“来不及了!”
二宫笑得肆意,这肆意里隐有他的伤感。“那,你记得给我打电话。”
“我会的。”
“我走了。”
“走吧。”
你不抱抱我吗?这句话从心里自己蹦出来,炽烈露骨。他却在这时感受到了大野往前助推的手,还是温柔,推波似的,让自己就淹没在这人潮汹涌中了。
检票时听到身后大野传来的话:“再见!”很急切的,都传递过来了。


助理说今天要拍战争场面,所以场景设计要一定时间,让他先等等。
他早料到了,跟她说没关系,让他们都慢慢来。
自己也需要慢慢来。翻看着剧本,却容易出神。演员们来找他说戏。
“二宫导演,佐野这里,是什么心情呢?”
他是逃兵。逃去了崎岖坎坷的丘陵里,痛哭流涕,回声震荡。
“他被抛弃了,所以很愤怒。但是这里没有平川,境地逼仄,他的哭泣都是给自己听的。”
“——不是他自己逃走的吗?”
二宫笑了。眼前这位新晋演员的脸上泛着青春气息,漾着他曾经也有过的过去。他那么聒噪的,纠缠的,在大野智面前的喋喋不休与嬉皮笑脸:“是。是他自己逃走的,但被战争所牵连的人,也都是被抛弃的人。”


开机了。
大家忙碌渐停,都很紧张。二宫也屏息,坐立在镜头之外。
骨肉都是诗行,灵魂吸附其镜头之上。这是外界对他执导的影片最多的评价。
他不无自负地也期望,有个人也能这样活在他的故事里。
画面里的将军大声嘶吼,冲入敌对阵营。红战旗飘扬威武,黄风沙刮着凛冽生气,都坚信这场战役势必会胜利。
二宫隐约看到戏里将军坚定的眉眼——是他糊涂——像极了大野智。那个在剧团,在舞台,永远都在自己心里上演精彩绝伦戏剧的大野智。他不应该是被生活辗压成这番碌碌庸庸的模样。他怎么会?
可是下一刻敌军的箭矢直直刺穿将军的胸膛。
众士卒慌乱失了阵脚。
所有被风雨带起的情绪都在这里,一个乱世的风雨也都在这里,这是他的故事。
他用数十年来给这段故事牵连可能的情节,穷尽一生去探求所谓的爱与自由。给予他唯有一声仓促的告别。云端之上,空气稀薄窒息,他在机舱向外望去,白茫茫蓝苍苍,满目都是这样的景象。那时候他就已经死去一回了。
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那部情人变仇雠的电影。明明很老套的,却又觉得真不过如此,也是一种解脱。只是爱恨从来不是相反,没有力气能够爱一辈子,也就没有工夫去恨一辈子,爱了之后是遗忘,遗忘之后是自由。他可以自由地去追寻了。当初是这么抛开大野,或反说、被大野这么抛开的,现在他们都依旧笃信这个教条。
不然呢?


他没有喊停,径直走了出去。
这份感情、这份感情。二宫留给自己一个笑。
恰不过是他带了伞,如今风雨,现在要离开了。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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